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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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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傅安和雖然也不愛聽戲, 但江太後很會點戲,一多半是武打戲。

特別是《大鬧天宮》這出,戲臺上打得熱火朝天的, 臺下眾人看得樂呵呵的,很有過壽的氣氛。

或許是穆九黎在場的緣故, 也或許是會鬧幺蛾子的人都已經鬧過了,一連聽了六出江太後點的戲, 都沒出甚岔子。

不過重華宮正殿這頭,有一桌官員卻在偷摸議論傅安和。

有人問刑部尚書曹憲誠:“李二奶奶與鐘大家通奸之事,原本是件上不得臺面的醜事, 李、秋兩家諱莫如深。

誰知安貴妃因為要請德春班進宮來唱堂會的緣故,得知了這樁舊事, 然後根據她看話本子多年的經驗,隨口亂猜了一番。

誰知偏叫徐昭儀聽到了。

眾所周知, 李二奶奶是徐昭儀姨母的女兒, 她聽了安貴妃這番猜測,心中起疑, 當即就派人將這茬告訴了秋家。

秋家許是本就疑心李二奶奶死得蹊蹺, 聽了徐昭儀送來的消息,當即不動聲色地開始調查。

竟果真叫他們尋到了證據,於是將李家三口告到了大理寺。

這才有了後頭的三司會審。

曹尚書您說, 這是不是叫無巧不成書?”

曹憲誠捋了捋自己的短須,斜了眼對面的大理寺卿俞清遠, 呵呵笑道:“三司會審的案子才剛開了個頭,曹某知道的實在有限。

要問這茬, 只怕還得問咱們大周第一斷案高手——俞老大人才行。”

俞清遠年逾六十,頭發胡須都已花白, 但人卻精神矍鑠,眸子清正,半點老年人該有的渾濁都沒有。

他答非所問道:“貴妃娘娘甚內情都不曉得,竟然能歪打正著,可見不光冰雪聰明,運氣亦是極好。”

提問的官員:“……”

這老家夥,枉他被百姓評為大周唯二清官之一呢,捧安貴妃臭腳比佞臣都積極,哪裏有半點清官的模樣?

什麽,你問另外個清官是誰?

當然是安貴妃的祖父傅庭洲了!

傅庭洲倒是向來耿直,為官清廉,僅有的俸祿還拿出來大半接濟那些貧寒仕子,無論是在官場還是仕林裏邊都是有口皆碑的。

當然,那是從前。

如今傅家可不一樣了。

自打跟海商廖家結親後,傅家如何倒暫時沒瞧出來,但他孫女安貴妃一改往日低調節儉的做派,成日花錢如流水,要多奢靡有多奢靡。

甚至還個人出資承辦了皇上的壽宴,壽宴極其豐盛不說,竟還有用西洋香料辣椒做的辣子雞。

這一場壽宴的席面,外加請德春班唱堂會的昂貴費用,加起來怕是得要大幾千兩。

雖然這些銀兩他們這些高官也能拿得出來,但誰敢拿出來?

腦袋不想要了?

別說是他們,就算是其他妃嬪,也沒這個膽子。

這就是寵妃的特殊待遇。

這好事的官員見沒法從刑部尚書跟大理寺卿這裏打聽到三司會審的進展,便將註意力放到戲臺上。

耳邊卻突然聽到俞老大人拔高聲音道:“貴妃娘娘待皇上情真意切,先是急皇上所急地捐了一萬兩千兩銀子救助災民,又自掏腰包替皇上辦壽宴,還請了德春班進宮來唱堂會!

老臣今兒沾皇上的光,也嘗了一回這西洋香料辣椒是甚滋味,果然不同凡響!”

他挑選說話的時機剛剛好,正好一出戲結束,德春班的眾人退場的時候,這一嗓子,在場諸人全都聽了個清楚明白。

然後紛紛在心裏暗罵這老匹夫不要臉,當著他們這些同僚的面誇讚安貴妃還不過癮,竟然還要當著皇上的面誇。

但這話顯然誇到了穆九黎的心坎裏。

比誇他本人還要更讓他心情愉悅。

穆九黎嘴角露出抹笑意,頷首道:“安貴妃的確很好。”

眾人:“……”

他們能怎樣呢?

皇上都親自誇獎安貴妃了,他們若是不趕緊跟上,豈不要被他寫到小本本上?

於是眾人連忙七嘴八舌誇獎起來,把傅安和給誇得上天有地下無的,那叫一個誇張。

穆九黎也不打斷他們,橫豎他不愛聽戲,與其聽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腔,還不如聽這些馬屁精們誇獎傅安和順耳。

傅安和這頭,因為有丁福這個消息靈通的家夥在,很快就得知了正殿那頭的情形。

頓時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俞老大人為何誇讚自己,她大概也猜到了,這是投桃報李,感謝自己對俞昭儀的關照呢。

俞昭儀向穆九黎保證過會守口如瓶,所以她肯定不敢跟家人透露柳美人的事情,但又不能全瞞著。

畢竟她牽扯進去了,萬一將來東窗事發,家人全然不知情也不成。

所以她肯定想法子傳回去些模棱兩可的消息。

而身為斷案高手的俞老大人,心細如發,顯然能從這些模棱兩可的消息中察覺端倪。

再聯想到縱使宮裏時疫橫行,其他妃嬪都沒事,偏柳美人突然暴斃,必定能猜出來這裏頭有事兒。

想必他也是愛孫女心切,急切地想要給惹了麻煩上身的孫女俞昭儀找個能罩住她的靠山。

而傅安和是椒房獨寵的寵妃,如今又封了貴妃,是後妃裏頭位份最高的一個。

找她當靠山,明顯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坐在傅安和身旁的康悅長公主斜了傅安和一眼,哼笑道:“貴妃娘娘跟宮人嘀嘀咕咕什麽呢?有甚事兒不能當著咱們的面說?”

傅安和朝丁福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轉頭對康悅長公主笑道:“沒甚不能說的,就是怕說出來叫長公主見笑。”

康悅長公主笑呵呵道:“你說唄,若是好笑的事情,放心,我一定笑得比旁人都大聲。”

安王妃失笑:“這話長公主放在心裏就罷了,說出來,貴妃娘娘原本想說的,如今只怕也不樂意說了。”

傅安和擺了擺手,自誇道:“倒也不妨事,誰讓我大度呢?”

丟下這麽一句話後,她輕咳一聲,笑嘻嘻道:“哎,你說男客那邊,聽戲就聽戲唄,好好的竟誇起我來,一個更比一個會誇。

那些誇獎的話我都不好意思說出口,總之就是將我誇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可真是,可真是叫人害羞。”

說著說著,還兩手捂住臉,做害羞狀。

康悅長公主:“……”

安王妃:“……”

四周豎著耳朵聽這邊三人說話的眾人:“……”

以往跟原主打過交道的以及沒打過交道的,都震驚得不行。

安貴妃竟是如此歡脫的性子,且還熱衷於自誇,變著法兒地自誇。

先前見過原主的女眷們更是有些懷疑人生。

這還是傅庭洲那個跟他性子如出一轍的孫女嗎?

怎地仿佛換了個人兒一般,半點從前的影子都瞧不見了。

饒是康悅長公主這般見多識廣的,也無語了好一會子,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皇兄竟也不管管?”

全是男客的場合,眾人爭先恐後地誇讚安貴妃這個後宮妃嬪,多少有些不合適,皇兄只怕要惱。

然後就聽傅安和淡定回道:“皇上帶頭誇的。”

康悅長公主:“……”

兩年未見,皇兄不但換了個口味,寵上安貴妃這般妖艷如狐貍精一樣的妃嬪,還幹出當著朝臣的面率先誇讚自己妃嬪的離譜事情來。

是自己不對勁還是皇兄不對勁?

還是這個世界不對勁?

康悅長公主簡直要懷疑人生了。

說話間,德春班的宋班主在莊姑姑的帶領下走進來,來到傅安和跟前,點頭哈腰道:“貴妃娘娘,最後一出戲馬上要開始了,還請您點一下後頭該唱的戲。”

說著將戲本子遞給莊姑姑,請她呈給傅安和。

傅安和沒接話本子,對莊姑姑道:“你上樓請太後娘娘再點幾出好戲給咱們聽。”

“是。”莊姑姑捧著戲本子上了二樓。

片刻後,又匆匆過下來,稟報道:“太後娘娘說她已經點過六出了,下剩的由娘娘來點吧。”

傅安和頓時愁眉苦臉:“本宮哪裏會點戲?”

她朝康悅長公主所在的方向一擡下巴,吩咐莊姑姑:“將話本子給長公主,請長公主給大家點幾出好戲吧。”

康悅長公主倒沒直接出言拒絕,而是擡眼看向傅安和:“你當真不點?”

傅安和立時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不點,我不愛聽戲,非要我點的話,我只能亂點一氣。”

康悅長公主笑了笑,接過話本子,翻動起來。

邊翻動邊說道:“來一出《女駙馬》,再來一出《憐香伴》,最後再來一出《鍘美案》。”

傅安和:“……”

藥丸!

傅安和你說你推辭啥啊,不會點就亂點唄,反正這是個架空世界,戲本子上有不少名字熟悉的曲目,挑幾出點就行了啊。

偏推給康悅長公主,這下可好,芭比Q了。

瞧康悅長公主點的都是些啥!

原主記憶裏恰好有這三出戲的內容。

《女駙馬》,一女子女扮男裝考上狀元,然後迎娶公主的故事。

《憐香伴》,兩才女詩文相會,不打不相識,克服重重困難走到一起的故事。

《鍘宋案》,宋姓男子中狀元後拋棄發妻迎娶公主,結果被發妻告到大理寺,最後被判斬立決的故事。

康悅長公主點這三出多多少少都跟自己有些相幹的戲,是想氣死穆九黎跟江太後不成?

傅安和訕笑道:“長公主,今兒是皇上的壽辰,大喜的日子,合該多點些熱鬧戲,不如你再想想?”

康悅長公主擰眉思索片刻,頷首道:“大喜的日子,鍘腦袋這樣的戲碼確實不太合適,那就將《鍘美案》換成《喜相逢》吧。”

原主記憶裏沒有《喜相逢》的內容,傅安和不曉得這是出甚戲。

但不重要。

問題是她想讓康悅長公主換掉前面兩出戲,《鍘美案》留著倒不妨事。

結果她偏偏換掉了《鍘美案》,卻留著《女駙馬》跟《憐香伴》……

傅安和才想再勸,康悅長公主卻直接將戲本子合上,將其往宋班主身上一丟,哼笑道:“就這樣吧。”

宋班主手忙腳亂接住話本子,不等傅安和開口,便迅速退了出去。

傅安和差點爾康手。

但又及時打住了。

橫豎她勸過了,是康悅長公主一意孤行,回頭穆九黎跟江太後發怒,她也能甩鍋。

康悅長公主自己單扛唄。

戲臺上的《武松打虎》來到尾聲,武二郎一個用力,將老虎甩到肩上扛著,然後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向後臺。

帷幕適時落下。

傅安和嘴角抽了抽。

槽點簡直太多,她都不知道要從哪裏開始吐槽了。

那可是老虎,不是小貓,武二郎竟然能將一只成年老虎抗在肩頭,還能擡頭挺胸大步向前。

難不成他天生神力?

罷了罷了,人家都能徒手打死老虎了,單肩抗老虎又怎地了?

再說了,戲曲嘛,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不能深究,否則就是杠精了!

傅安和正在心裏東想西想的時候,帷幕重新拉開,康悅長公主點的新戲開場了。

哦豁,還是《女駙馬》。

傅安和耳朵裏聽著戲臺上的唱腔,眼珠子咕嚕咕嚕亂轉,不是往門口以及二樓樓梯上瞥一眼。

只等著穆九黎或者江太後派人來叫停戲臺上的演出。

結果直到這三出戲全唱完,穆九黎跟江太後都毫無動靜。

【狗皇帝跟江太後竟然如此縱容,難怪康悅長公主敢任性妄為,都是給他倆,哦不,興許得再加上個安王,給他們三個寵壞了唄。】

正臉色陰晴不定的穆九黎:“……”

傅安和說得沒錯,康悅幼時中過毒,好容易才救回一條命,太醫斷言她壽數不長,自此之後他們母子三人就事事順著她。

她要天上的月亮,他們都要想法子給她撈來。

結果就把她給寵壞了,以致於她成年後竟幹出來那樣令皇室蒙羞的事情……

偏他們還做不到將她從皇家玉牒除名,只能帶著大周皇室陪她一起丟人現眼。

皇帝的壽宴就在這樣“其樂融融”中結束了。

旁人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傅安和卻依舊不得閑。

得處理收尾事宜。

先是打賞了德春班眾人,派人將他們送出宮。

接著盯著宮人們將宴席上所用到的物什歸置好,該送還的送還,該收入庫房的收入庫房。

事情告一段落後,她回到景仁宮,才要歇歇,立春就將賬本子遞上來,讓她過目今日收到的壽禮。

傅安和轉手將其丟給才進門的穆九黎,說道:“這是禮單,皇上您親自瞧瞧今兒收了甚壽禮吧。”

穆九黎心情正糟糕著呢,聞言直接將賬本子往炕桌上一丟,冷哼一聲:“有甚好看的,左不過那些物什,你收著便是了。”

傅安和詫異地斜了他一眼。

狗皇帝這個摳門精,今兒竟然不摳門了,莫非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

哦,臉色這麽難看,是被康悅長公主最後點的幾出戲給氣著了?

傅安和正好要跟他打聽康悅長公主的事情呢,她將賬本子遞回到立春手裏,然後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

然後她湊到穆九黎面前,在他唇上親了一口,笑道:“怎麽啦壽星公,瞧著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嘛?”

穆九黎將她撈進懷裏抱緊,冷哼一聲:“不與你相幹,朕正生皇妹的氣呢。”

傅安和立時撇清幹系,嘆氣道:“就知道你會生氣,所以長公主點那幾出戲的時候我還勸過,可惜只勸得她換了一出。”

穆九黎淡淡道:“她若是個聽勸的性子,當初朕跟母後也不會拿她無可奈何了。”

傅安和適時提出疑問:“長公主跟周夫人究竟是怎地一回事兒?我瞧著她倆關系似乎,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穆九黎完全不意外她會瞧出端倪,畢竟這家夥心思活絡,腦袋瓜子又聰明,康悅那點子秘密,哪可能逃得過她的法眼?

面對傅安和,他也沒甚好隱瞞的,直言不諱道:“就是你想的那樣,康悅瞧上了周夫人。

而周夫人不肯與相公合離,於是康悅就招周夫人相公陳有惗為駙馬,與周夫人共侍一夫。”

傅安和:“……”

猜到是一回事兒,但從穆九黎嘴裏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好家夥,康悅長公主竟然真瞧上了周夫人這個已婚女子,為了能跟她長相廝守,竟然招這個已婚女子的相公為駙馬。

別說是古代了,就算是放到現代,也是相當炸裂的。

難怪穆九黎跟江太後素日都不願提起康悅長公主,實在是她的行為太離經叛道了些!

不過從康悅長公主還能自由進出皇宮,並且還能想點甚戲就點甚戲,就能瞧出來穆九黎跟江太後不過是表面冷淡她罷了。

心裏其實還寵著她。

想必這也是康悅長公主敢胡亂點戲的底氣。

這一家子人,還真是有趣!

同理可以推斷出來,穆九黎其實並未生氣,只不過做出個生氣的模樣來給外人看,糊弄那些外人罷了。

至於為甚在傅安和跟前還板著臉,不過是為了叫自己心疼他,並且矮下身段哄他罷了。

傅安和對此心知肚明,不過還是如他所願地柔聲哄道:“好啦,長公主雖離經叛道了些,但她如今已經出降,與陳駙馬、周夫人也相處和諧,你就別為她的事情煩心啦。”

又笑嘻嘻道:“今兒是你的壽辰,合該開心些才好。想想我給你的壽禮,是不是頓時就開心了許多?”

穆九黎的臉上立時露出笑意,高興道:“愛妃可是給朕送了個大禮呢!”

傅安和得意地一擡下巴,哼唧道:“我先前就說過了,等你生辰這日會送你一份大禮,怎樣,沒食言吧?”

穆九黎在她唇上用力親了一口,笑道:“沒食言,愛妃說話算話,是天下第一講信用之人。”

傅安和被他逗笑了,笑得眉眼彎彎,唇紅齒白,比怒放的牡丹花都要嬌艷動人!

穆九黎看得情動,伸手托住她的後腦勺,低頭攫住她的唇,舌頭強勢鉆入她的嘴裏,逮住她的小舌頭,勾纏到一處。

兩人纏纏棉棉地親了足有半刻鐘,這才艱難分開。

穆九黎閉眼平息了下身體的不適,收斂神色,認真問道:“水泥當真有那樣大的用處?”

傅安和得意道:“不止呢,水泥的用處多著呢,寫到後面我都懶得寫了,只挑了幾樣要緊的寫上。”

穆九黎頓時激動起來,拉住她的手,晃悠著央求道:“好愛妃,你給朕說說,這水泥除了能修築城墻跟水利工事外,還有甚其他用途?”

傅安和朝他伸手:“我剛才凈忙活壽宴收尾事宜了,連口茶都沒來得及喝,這會子喉嚨都要冒煙了,哪裏還能說得出話來?”

穆九黎立時端起炕桌上的蓋碗,掀開碗蓋自己先抿了一口,嘗出這是溫茶後,這才遞到她手上,笑道:“不熱不涼,正好入口。”

傅安和不接,撒嬌道:“皇上餵人家喝嘛。”

穆九黎勾了勾唇,好脾氣地應道:“好,朕餵你喝。”

說著,將蓋碗送到自己唇邊,抿了一大口。

傅安和以為他故意逗自己,立時就要開口抗議。

誰知他卻將蓋碗往炕桌上一放,然後腦袋湊過來,再次吻住了她的唇。

接著,溫柔的茶水經由他的舌頭,從他嘴裏渡到了她的嘴裏。

傅安和:“……”

雖然都是餵自己喝,但她只是懶得伸手,想讓他端著蓋碗送到自己唇邊,而不是這種嘴對嘴的餵啊……

不過餵都餵了,她還能如何呢?

只能“咕咚”一聲,將嘴裏的茶水給咽下去。

然後擺手:“不用你餵了!”

不等穆九黎反應過來,她就一下抄起炕桌上的蓋碗,掀開碗蓋,一口氣將裏頭的茶水全給灌到了肚子裏。

穆九黎失笑,打趣她道:“朕一口一口餵你不好麽?難不成愛妃這是害羞了?夜裏的愛妃跟白日的愛妃,差別還真有些大呢。”

傅安和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還要不要聽水泥的用途了?不聽拉倒,我還不稀罕說呢。”

穆九黎立時道:“聽聽聽,愛妃說吧,朕一定用心聽。”

傅安和這才緩和神色,徐徐說道:“水泥防水防火,硬度又極高,除了可以用來修築城墻跟水利工事外,還可以用來鋪路,蓋房子,修下水管道以及蓋冶鐵的高爐等等,用途廣著呢。”

不等穆九黎回應,她就替他暢想道:“試想一下,幾十年後,全大周的官道都變成不懼雨雪的水泥官道,那該是件多美好的事情?”

“要想富,先修路。”這話傅安和沒說,因為受天災影響,穆九黎接手了一個爛攤子,不但國庫空虛,還欠著朝臣一屁股外債。

現代修路都是一大筆支出呢,更何況是古代了?

她若是現在慫恿穆九黎修路,那就是在出餿主意,唯恐大周的百姓不造反呢。

當然,以穆九黎的智商,就算她慫恿,估計他也不會同意就是了。

果然穆九黎聞言先是激動地握了下雙手,隨即冷靜下來,嘆氣道:“國庫不豐,水泥燒制出來後,還是先緊著邊關城墻跟要緊水利工事來吧。

至於修路的事兒,以後國庫豐盈了再議。”

傅安和讚同地點點頭:“正該如此,事有輕重緩急,修路的事情先往後排吧。”

穆九黎對她的善解人意非常滿意。

也不知她那現朝是甚樣地方,竟然養出來她這般有大局觀的女子,甚至比很多朝臣都有大局觀。

不少朝臣聽聞大周即將燒制出水泥這樣的好東西後,便嚷嚷著要修官道。

然後就被掌管大周錢袋子的戶部尚書徐廩澤噴了個狗血淋頭。

穆九黎將她重新摟進懷裏,輕撫著她的烏發,感慨道:“愛妃真是朕的福星,也是大周的福星!

拜你所賜,大周即將有高產糧食——紅薯,以及讓異族刀槍不入的建築材料——水泥……

往後我大周的江山更加穩固了,大周的百姓日子也會一日好過好日。”

傅安和被誇得嘴角忍不住上揚。

一得意,就沒忍住給他來了個劇透:“這才哪到哪呀,西洋那裏的好東西多著呢。”

穆九黎聞言,立時順桿就爬:“大周的江山社稷跟黎民百姓,就全指望愛妃了,愛妃可要加把勁,督促廖家多從海外搜羅好東西回來。”

又拍著胸脯保證道:“愛妃放心,你的功勞朕都記在心裏,朕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傅安和矜持地點了下頭:“行叭,我會努力的。”

虧待不虧待的倒是沒所謂,她現在已經是貴妃,距離皇後之位中間只隔著一個皇貴妃。

不過皇貴妃輕易不會冊封,多是皇後薨逝,立的太子又並非皇後嫡子,為了給太子長臉,這才冊封其生母為皇貴妃。

也就是說,傅安和現在距離皇後寶座只有一步之遙。

要說競爭對手的話,那也還是有的。

寧妃本來是最強有力的對手,結果她自己作死,把腹中的龍種給作沒了,還惹惱了穆九黎,往後想再懷上龍種基本不可能。

沒有龍種可以母憑子貴,單憑寧妃本人,還真不值得傅安和將其放在眼裏。

現在唯一能與傅安和競爭的,那就是二皇子母妃婉嬪。

婉嬪出身世家大族,本人端莊賢淑識大體,二皇子又聰明伶俐,不管是個人能力還是母憑子貴,婉嬪都具備當皇後的資格。

而傅安和除了皇帝寵愛,其他方面根本不能跟婉嬪比。

雖然她算是救了二皇子一命,婉嬪也說過將來若有機會一定回報,但這種話聽聽也就罷了。

涉及到皇位爭奪,父子相殘、兄弟搏命的事情都多著呢,更何況她們只是同屬於穆九黎這個皇帝的妃嬪而已。

所以傅安和第一防著的是格根塔娜,第二防著的就是婉嬪。

寧妃跟莊妃這倆智商不高的大聰明,都得往後稍稍。

心思到了其他妃嬪身上,傅安和這才突然想起來,今兒似乎還發生了兩件令人無語的事情。

她連忙從他懷裏坐直身子,說道:“寧妃暈倒的事情皇上知道了吧?你可派人去詢問過情況?寧妃妹妹沒大礙吧?”

穆九黎頓時沈下臉來,冷哼道:“她好著呢,你不必理會她。”

本以為她作掉了腹中的孩子,會長些教訓,誰知她還是照舊我行我素。

甚至還不顧他的顏面,在他壽辰這日玩苦肉計——裝暈,且不說大好日子請太醫犯忌諱不吉利,她大張旗鼓地當著眾人的面暈倒,明顯是想逼自己去探病。

打的倒是好主意。

可惜他不上這個當。

以前他或許會顧忌母後的臉面,與她這個姨家表妹虛與委蛇,但現在他們表兄妹早已撕破臉。

他也沒必要去維持這表面的平靜。

被外人知曉又如何?

他都椒房獨寵傅安和了,必然顧不上其他妃嬪,寧妃雖是他表妹,但也是眾妃嬪之中的一個。

被冷落不是正常的嗎?

然後又聽傅安和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道:“明美人呢?我瞧她不像是吃醉了,倒是像是中了甚助/興的藥。”

穆九黎黑臉道:“莊妃這個蠢貨,朕真是太縱容她了,這才慣得她無法無天,竟敢在朕的壽宴上搞事!”

傅安和嘴角抽了抽。

果然她沒猜錯,這事兒還真是莊妃幹的。

穆九黎氣惱道:“她要報仇可以,除了今兒,她哪日報仇都行,可她倒好,偏挑今日,生怕不能讓朕丟臉是吧!”

傅安和伸手,安撫地順著他的脊背,嘴裏安慰道:“莊妃妹妹估計只想著讓明美人丟大臉了,忽略了明美人也是皇上的妃嬪,她丟臉即使你丟臉,確實糊塗了些。”

雖然她看笑話看得挺樂呵,但站在穆九黎這個角度,還真是這個道理。

哪怕毒死明美人呢,也比讓她當著眾人的面丟臉好。

明美人再如何該死,她也是穆九黎這個皇帝的妃嬪,皇室的臉面還是要的。

咳,雖然皇室的臉面,已經被康悅長公主丟得差不多了。

但一個是天家公主,一個天家媳婦,不是一回事兒。

宗親們對康悅長公主的行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對於明美人卻不可能容忍。

走著瞧吧,估計過幾日明美人就會被彈劾了。

今兒被明美人驚到的女眷裏可有好幾位禦史的母親跟夫人呢,他們可不會讓自己的家眷白受驚。

不過這彈劾,估計穆九黎很喜聞樂見。

他正好可以順勢將明美人降位份,再罰個長期禁足之類的。

因為被彈劾,即便草原那頭追究起來,他也理直氣壯,甚至還可以倒打一耙,向阿勒肯部索要些好處。

想到禦史,傅安和就險些笑出聲來:“我聽丁福說,那幾個倔驢禦史羞愧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宴席全程連頭沒好意思擡。”

穆九黎陰沈的臉色,因為這句話而多雲轉晴,笑道:“愛妃釣得一手好魚,往後他們怕是再也不敢招惹你了。”

傅安和得意一笑,順帶還將他給捎上了:“那也是皇上肯配合,讓我利用你的壽宴釣魚,不然他們只怕也沒這麽容易上鉤。”

那幾人天天在早朝上噴傅安和奢靡無度,噴了半個月,結果突然收到皇帝壽宴的請帖,發帖人正是傅安和這個被他們噴的後妃。

其震撼程度,無異於晴天霹靂。

簡直是太丟臉了。

他們自詡沒有任何小辮子會被人抓住,沒想到沒在官員身上翻車,卻在傅安和身上翻了車。

只能私底下偷偷感慨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然後發狠往後再也不參任何一個女子了。

結果宴席還未結束,他們就聽說了明美人在壽宴上吃醉酒,發酒瘋將衣裳脫了個精光的事情。

立時摩拳擦掌,準備明兒早朝就參她一頓。

哪裏跌倒就哪裏爬起來,惹不起安貴妃,還惹不起明美人一個草原女子嗎?

傅安和幸災樂禍道:“若是那幾個倔驢禦史明兒也參明美人的話,我倒是敬佩他們敢作敢當,是耿直敬業的好官。”

穆九黎也不確定那幾個倔驢禦史這次陰溝裏翻船後,還敢不敢再招惹其他後妃,因此只笑道:“明兒午膳時朕告訴你結果。”

*

事實證明,倔驢禦史之所以被叫倔驢禦史,乃是因為他們脾氣倔得跟驢子一樣,即便撞了南墻也不回頭。

次日午膳時,穆九黎一到景仁宮,就笑著對傅安和說道:“那幾個倔驢禦史今兒果然參了明美人,跟打了雞血似的,一個比一個跳得更高。

若不是怕殿前失儀被朕治罪,他們恨不得跳到金鑾殿的屋頂上,居高臨下噴唾沫星子。”

傅安和失笑:“他們這是想借明美人的事情,挽回下自己的臉面呢。”

“正是。”穆九黎頷首。

隨即笑道:“這幾個倔驢倒還算有些用處,他們噴得如此厲害,朕也不好‘包庇’明美人,只能將她降為答應,並處以罰俸一年,禁足半年的懲罰。”

傅安和聞言,頓時樂開了花:“答應?那豈不是成為宮裏位份最低的妃嬪了?比沈常在跟雲常在還要低一階。

明答應最要臉面了,先前被莊妃妹妹抽了一耳刮子,就要置莊妃妹妹於死地。

這回成了宮裏最底層的存在,見誰都得福身行禮,她豈不是要被氣死?”

格根塔娜吃了如此大虧,肯定會想辦法挽回顏面,搞點子大事出來。

畢竟她在禁足中,就算出了甚事,也懷疑不到她頭上。

當然,為了怕被人瞧出端倪,明答應哪怕再恨害自己倒黴的莊妃,短期內應該不會再動她第二次。

傅安和多半會成為那個被她算計的倒黴鬼。

畢竟格根塔娜一直就對傅安和有莫名的敵意,正好趁著自己被禁足時算計她一次。

若是能順利算計死傅安和,一來能除掉了眼中釘。

二來傅安和這個寵妃一死,穆九黎沒準會重新雨露均沾,她就有成為寵妃的可能。

怎麽看都是筆劃算的買賣。

所以對於傅安和來說,她得勤快些檢查攝像頭存儲卡裏的內容了。

免得一不小心著了格根塔娜的道,也來個陰溝裏翻船。

穆九黎也想到了這點,安撫她道:“不必擔憂,除了明面上的立夏跟立秋,朕還另安排了人手保護你,定不會叫你吃虧的。”

傅安和翻了個白眼,哼唧道:“我早就發現端倪了,不過料定了是你安排的人手,所以也就沒點破。”

還以為兩人就這麽互相瞞下去呢,沒想到這會子他竟然自己說破了。

穆九黎吃了一驚:“你竟然早就知道了?”

隨即冷哼一聲:“看來他們這些人潛伏功夫還不到家,竟然連你這個半點功夫都不會的小女子都瞞不過。”

“你說啥你說啥?我每日都辛苦練拳,現在已經練得有模有樣了呢,你竟然說我半點功夫都不會?我打你哦!”

傅安和邊抗議他的話,邊握拳在他膀子上捶打了一下。

穆九黎伸手抓住她的小拳頭,立時改口道:“是朕說錯了,你不是半點功夫都不會的小女子,是只會點三腳貓功夫的小女子。”

傅安和瞪圓了一雙桃花眼,氣呼呼道:“你才是三腳貓功夫呢,你全……”

話到一半,來了個緊急剎車。

前世的順溜溜差點就這麽禿嚕出來。

罵狗皇帝可以,罵狗皇帝全家恐怕不行,牽扯到江太後,他只怕要惱。

穆九黎沒察覺異樣,將她摟進懷裏,手腳都困住,然後笑瞇瞇道:“朕是三腳貓功夫?”

傅安和在他懷裏使勁掙紮了幾下,結果根本掙脫不了他的束縛。

形勢比人強,她立時服軟,哼唧道:“行叭行叭,是我三腳貓功夫,皇上武功蓋世,行了吧?”

穆九黎湊到她耳邊,啞聲道:“倒也不盡然,愛妃在敦倫上頭的功夫還是很厲害的,朕心服口服那裏服。”

傅安和:“……”

不會誇獎咱可以不誇的,誰要聽這帶顏色的誇獎啊,摔!

她沒好氣道:“時辰不早了,該用午膳了。”

說著,小幅度掙紮了一下,示意穆九黎將她放開。

穆九黎松開她的手腳,笑呵呵道:“暫且放了你,晚上朕再跟你算賬。”

傅安和得意一笑:“可惜嘍,臣妾來天葵了,晚上這帳你怕是算不了了呢。”

穆九黎手貼到她小腹上,替她柔了柔,笑道:“不妨事,先欠著,五日後朕加倍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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